第五章：第一次接触

食物。

        一只小型工虫敏锐的捕捉到了空气中的那一丁点微弱的味道，并用它们独有的方式通知了自己的同伴。当然，同时也通知了泰伦。

        小型工虫没有光学感应器官。它们无法感知到光线，却拥有非常灵敏的嗅觉。这些小家伙们能够嗅到几公里之外传来的气味、准确判断它的来源，还能用自己简单的思维分析气味的类型——它们能够通过气味分辨出同类和其他虫族，也能分辨出食物和非食物的区别。它们还能通过气味分辨同一种类中的不同个体。

        在泰伦的命令下，十只分散开搜索食物的小型工虫很快重新列队，组成了一支更利于快速前进的队伍，向气味源进发。

        ***

        鱼人的烹饪文化……算不上多复杂。

        鱼人偶尔也用火来处理食物，但更多的时候，它们还是更倾向于直接把食物塞进嘴里。这和它们的食谱构成有关。众所周知，鱼人主要的食物是鱼和沼泽植物，而这些东西都能生吃。当然，另一个鱼人经常生吃食物的原因是，沼泽中没有多少可以作为燃料的东西。大沼泽地区的树木非常稀少，随处可见的水生植物又大都难以引燃。

        正因如此，在一支鱼人巡逻队从敌对部落的同类那里获取营养时，纷纷采取了最原始的方法。

        成群的苍蝇被血腥味引来，在尸体周围飞来飞去，而正在大快朵颐的鱼人们甚至都没兴趣驱赶它们。胜利者大口大口的从死者和将死者身上撕咬下肉块，草草咀嚼后就咽了下去，接着便急不可耐咬下第二口。它们的吃相绝对算不上好看，不过胜在效率。

        严格意义上说，鱼人是杂食类生物，它们只吃植物也能活上好一阵子——不过，和那些口味糟糕、养分极少的沼泽植物相比，鱼人还是更倾向于将肉类作为食物来源，不管那是来自同类的还是异类的。它们的嘴里有足够多、足够尖锐的牙齿来帮助它们撕裂皮肤和肌肉。正常情况下，每个鱼人每次可以吃下相当于其体重的三分之一的食物。如果不进行剧烈运动的话，这样的一餐足够鱼人撑上好几天的。

        和大多数的鱼人一样，这些进餐中的鱼人并没有觉得它们的进餐方式有什么问题。的确，这会招来很多嗜血的小虫子，但它们在沼泽随处可见，完全没有躲避的必要和可能。那些饥饿而敏捷的昆虫几乎无孔不入。

        至于被血腥味引来的掠食者……鱼人为什么要担心那些东西呢？它们本身就是沼泽中数量最多、战斗力最强的掠食者，大部分在沼泽中活动的动物都要反过来担心它们的威胁呢。

        抱着这种心态，鱼人们放松的享受着大餐。直到发现有某些东西进入了很靠近的距离，它们才恋恋不舍的暂时离开食物，拿起武器，警戒起来。一次代价很小的胜利和一顿几天来最丰盛的大餐极大地提高了它们的士气，以及自信心。那是一种能量经由肠胃和血液遍及全身所带来的满足感。

        吃饱了的和饿极了的鱼人战士是最勇敢的鱼人战士——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如此，直到它们遭到足以令其崩溃的打击前。

        然后……

        鱼人们发现自己遇到了一些从未见过的东西。

        那是一群有甲壳覆盖着的、有着纤细腿部的古怪生物。看起来有点像是放大的甲虫，又不完全像是它们曾经见过的任何一种虫子。这些大虫子排列成一支横向队伍，快速的朝鱼人们和先前正在使用中的野餐场地靠近，它们的每一个动作都整齐划一。

        ***

        终于遇到了一群比蚊虫更大些的东西。

        泰伦站在较远些的地方，仔细观察着自己在这颗星球上遇到的、第一批还算有点观察价值的原生物种。

        这种生物拥有两栖类的某些特点，长着类似鱼类的脑袋，身上覆盖着鳞片，却有明显的腿与手臂，和灵长类有些近似。它们应该是杂食性或肉食性的生物，因为它们长着尖锐的牙齿和有力的下颚。它们并没有特别明显的性征特点，因此暂时无法判断它们的繁殖方式，不过这可能和所看到的这几个原生物种同属同一性别有关。

        从行为举止来看，它们应该属于一种原始的社会性生物，很可能已经拥有了语言和文明。它们掌握了工具的制造与使用，但选料和做工上都不怎么高明，处于非常基础的阶段。至于那些和基因息息相关的，更复杂的信息，就要等得到并仔细分析它们的基因之后才能了解了。

        就这基础观察结果来看，理论上，这种生物无法对虫族构成威胁。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它们不会对虫族产生敌意。相对于绝大多数生活在固定的生态链里的生物而言，始终处于旅行和掠夺中的虫族都更像是纯粹的入侵者，并无疑会引起原生物种的敌意。

        这一点在拥有较高智能的原生物种的反应中显得尤为明显。

        作为一位和平主义者，泰伦并不打算直截了当的杀死这些生物，把它们变成生物资源——虽然那正像是一位高等虫族在典型的虫族思维模式驱使下最可能会选择的行动方案——那可不是他离开舰队，独自跑到这颗陌生星球上来的原因。

        小型工虫已经在他的命令下停留在距离原生物种约有50米左右的位置，仍旧维持着相同的队形，已经做好了攻击或被攻击的准备。每一位高等虫族都有类似的习惯，他们总是会更喜欢让低等虫族处于自己和潜在或明显的危险之间，而不是反过来。毕竟，可以用变形虫批量‘制造’的低等虫族只要几个或几十个小时就能形成一支规模巨大的部队，而每一位高等虫族的诞生与成长都需要比这久得多的时间，所要消耗的生物资源也是前者的许多倍。

        考虑到还不了解这种原生物种的交流方式，泰伦决定使用心灵感应来进行和它们的初次接触。对于绝大多数有基本智力的生物而言，这都是一种有效的交流方式。

        他思考了几秒钟，释放了最基本的一个表达友善的信息。这条信息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大概就和“你好”之类的招呼差不多。

        经由心灵感应传递的信息会直接作用于目标生物的大脑，并随即转化成它们认知范围内与之最相似的意思。基于这种传递信息的原理，在信息内容远远超出目标生物的理解范围时，就很容易变成一堆杂乱的、没有意义的东西。

        出乎泰伦的意料，这种最基本的表达友善的信息，并没有得到任何同样友善的回应。从那些生物流露出的反应来看，它们应该能够理解他想要表达的意思，却仍旧对泰伦和他的部队仍旧抱有着敌意。更准确点说，它们在接收到那些信息之后，敌意反而变得更加明显了。其中的一个似乎想要通过它们自己的语言来说些什么，不过那种从嗓子里挤出来的、低沉的咕噜声，简直就像是鱼在水中吐泡的声音，完全不在泰伦的认知范围内。

        幸好他还能从那些生物无意中释放出来的心灵信息中得到些许线索。从它们表达出来的乱糟糟的信息来判断，它们似乎很不适应这种直接的交流方式，也不懂得该如何与使用心灵感应的泰伦进行沟通。他只能得到一些不太完整的片段。

        大概的意思就是它们对泰伦和他的军队抱有敌意，但没有提到具体原因，只粗略的提到它们可能会因此发动攻击。

        真是一群不友好的生物。

        泰伦试着表达了些更复杂的意思，关于他没有敌意，希望能够与对方和平共处、共同生活的意愿。这也正是他之所以会来到这里的原因。

        他本来还打算描述一些更复杂的东西，关于自己对生存与生命的看法，关于艺术和哲学，关于自己的种族——他希望能找到和这些原生物种的共同点，以更好的和它们进行交流，毕竟相同的看法和兴趣总是能迅速建立起友谊——但那些生物的反应打消了他的这些计划。

        不管对方的反应有多不友好，只要双方还能继续进行沟通，就有希望达成一致。

        在真正的开始与这些生物进行交流之前，泰伦已经做好了遭到敌视和排斥的准备，且决定尽量容忍这些东西。然而，一边发出奇怪的咕噜声，一边挥舞着那些由石头和生物材质简单加工而成的武器冲上来，就完全是另外一种概念了。这些原生物种释放出来的心灵信息表明，它们对泰伦或是他的看法抱有极大的敌意，以至于足以刺激它们立刻发动攻击。

        虽然不太希望自己与这颗星球上的原生物种的第一次交流，就最终以这种虫族习以为常的老方式结束，但泰伦还是下达了攻击的命令。他知道冲突多半是由沟通不畅所引发的——它们没能真正明白自己的意思，自己也没搞懂它们到底在想些什么，不过他并不特别在意这些。

        无论这到底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无论这中间经历了怎样的过程，无论这最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只要表现出针对虫族或自身的不可化解的敌意，那么就必须予以清除——这一点从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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